26.没担当的木升

木升的鬼点子还是有点的,在他的参谋下,田垌村村民的收入有了大幅度的增长,长孙爷总结这个养子木升的特点,搞死东西可以,比如种田种大蒜拉二胡编藤篮铁笼搞副业,比一般人强不少,但一涉及到人就不行了,情商为负值。

贱狗妈对丈夫木升是相当关爱的,天冷了,贱狗妈总是问他冷不冷,衣服穿够了没有,而木升认为贱狗妈当众关心他,觉得丢丑,对贱狗妈的关心反而嘟嘟哝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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贱狗妈说,贱狗妈怀孕后,与丈夫木升一起走在路上,木升与贱狗妈总是保持一段距离。贱狗妈问他为什么不一起走?木升说和大肚子的怀崽婆一起走怪难看的,怕别人笑。

“怕人家笑?你还讨老婆做什么?你还要崽做什么?”贱狗妈气得不行。

木升这人脾气急得很,一点耐烦心都没有。一次他解扣子被扣眼线缠住了一时解不开,他一急之下骂一句“我操”就把扣子扯断了,贱狗妈叹一口气,又得帮他重新钉扣子。

村中成年男子有时会相邀一起“敲牌”,就是大家平均出钱杀狗吃,相当于今天的AA制,像打牌一样按顺序轮流夹菜,故名。大家围成一桌,中间是一锅狗肉,席长发一声号令――吃哦,然后大家就用筷子夹一块大小相等的狗肉放到自己碗里,可吃也可不吃,不吃可带走。席长不发话,不得自行夹肉,以保证大家平均分配狗肉的数量。喝酒因各人酒量不同,又是土酒,不贵,喝酒不限量,各人随意喝。每次“敲牌”,木升都喝得醉熏熏的,一回家就睡,然后吐得一塌糊涂,把吃撑的酒菜吐得一干二净。

“每次"敲牌’都喝醉,生怕喝少了不划算一样,把吃进去的肉都吐了出来,不是等于没吃么?这么笨!”贱狗妈边清理那些呕吐物,一边埋怨。

后来贱狗妈听到有人谈论男人们“敲牌”的事,有顾家的男人每次“敲牌”都带回一大包狗肉给家人吃,木升从来就没带回家一块狗肉,他把每次夹到的狗肉全部一个人“承包”到了他的肚里,然后变成臭不可闻的呕吐物吐掉。

“人家每次"敲牌’都带回家蛮多狗肉,你怎么一块肉都没带回来?”贱狗妈忍不住问他。

“哪有人带肉回家?哪个不是吃完的?”木升撒谎。

“你就晓得一个人吃傻吃胀,然后回来全部吐完,就是晓不得留点回来给老婆子女吃。”贱狗妈话说到这个分上,只要还有点良心的人,都会感到愧疚的,可是木升毫无愧意。

那物质匮乏的年月,平常一家人吃饭就是吃一碗素菜,油又放得少,白菜梗味道涩,菜叶就甜一些。大家都喜欢夹菜叶吃。贱狗妈总是夹白菜梗吃,而木升总是在菜盆里挑菜叶,使劲往嘴里塞,然后头埋进海碗里大口扒饭。贱狗妈说你是牢里放出来的么?

“你不要老是夹菜叶吃嘛,菜叶留给子女吃嘛。”贱狗妈有一次忍不住劝他,木升脸色阴沉,一言不发。

一次家里吃鱼,鱼也不多,贱狗妈总是夹一些小鱼头吃,从不夹大块的鱼肉。

“妈,你也吃点鱼嘛。”贱狗看着心痛,忍不住劝道。贱狗妈舍不得吃鱼,是想让她的子女多吃点,

“我小时候吃鱼吃得多了,那时候你外公天天去抓鱼,你们多吃点。”贱狗妈心里总装着她的子女。

木升与贱狗妈时不时闹些别扭,贱狗妈只要表露出不同的意见,木升就马上变脸,贱狗妈如果再争辩几句,犹如火上浇油,木升就会大声吼人,什么脏话都往外嘣,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。每次贱狗妈与木升拌了一下嘴,木升就会到床上躺下罢工。木升凡是不高兴,他就喜欢躺在床上,这样他什么事都不用干。贱狗妈也是气急了,就到床上去拽他起来,说有这么多事要做,怎么能睡觉?

“争两句就发气,你的气就这么大!”贱狗妈责怪道。

“我不起来,就不起来!”木升耍无奈。

“额头生窄了,还是不行的!妇道人家一样!”贱狗妈实在忍无可忍,嘟哝道。

“窄――窄――窄你妈!”木升阴森森憋出一句蠢话。

“没有我,我怕你早就死了!”贱狗妈也气得不行。

“为什么呢?”贱狗不太理解老娘这句话。

“没有我,他哪来的肉吃?全靠你两个姨买肉来,他才能吃上肉,你看他那个饿相,没有肉吃能过得日子?”贱狗妈顿了一下,继续道,“你父亲从来没有讲你两个姨好,倒是你爷爷,经常讲你两个姨好啊,你这个父亲远远没有你爷爷懂道理,是个没良心的东西。”

长孙确实讲过,没有贱狗的两个姨,他讲他早就死了。长孙是个通情达理的人,特别懂得感恩。

因为木升得罪人太多,在他当会计那年,被人告发贪污,关进了牛棚,名为“办学习班”。贱狗和同村一个同龄女孩一起去大队部牛棚送饭(同龄女孩他哥也被关进牛棚)。当贱狗他们到达牛棚附近时,就听到工作队在训话,大意是,你们是坏分子,要好好改造,接受“工作队”和贫下中农的教育,重新做人。贱狗俩不敢靠近,赶忙躲在一个刺蓬后面偷看,大概过了十来分钟,训话停止了,训话的人走了,贱狗俩才急匆匆地跑过去,生怕遇到人,在一排牛棚前一个牛棚一个牛棚地寻找,找到了关在牛棚的父亲。木升与同村另一个人各蜷缩在牛棚的一角,牛棚里铺着稻草,贱狗俩把盛着饭(一块豆腐乳当菜)的篮子递进去,等他俩吃完后把碗递出来,贱狗俩才能走。当时,贱狗俩站在牛棚外面等,东张西望,生怕别人看见丢脸,感觉一分钟有一年那么长。

过了几天,木升深夜从牛棚逃跑回家,被“工作队”追到家里一顿训斥,又被押回牛棚。贱狗妈躺在床上不停地叹息。木升从牛棚释放回村后,晚上全村开社员大会批斗木升,木升在会上作检讨。不久,在大队部又开批斗会,木升被愤怒的群众怒骂,差点被人暴打,继而开公社万人大会,木升又被一群民兵押上台,被喝令在大会上作检讨,丢尽了脸。

晚上,木升和贱狗妈都睡不着,木升叹气,贱狗妈也叹气,从此叹气成了他俩的习惯。

“我们离婚算了。你的脾气太犟了,犟得十头牛都拉不回,得罪这么多人,在万人大会上亮相挨批斗,我们这些亲属的脸都给你丢尽了,我外家的脸也给你丢尽了,我的两个妹都没得脸见人,人家会讲那天在万人大会上亮相挨批斗的是她姐夫啊!你讲丢不丢丑?你这个人什么人的劝都听不进,我再和你过下去,我对不起我那两个妹,对不起我娘家人!”贱狗妈对这个老公的为人真的很伤心,很绝望。

27.强词夺理的木升

贱狗妈讲归讲,但并没有与木升真正离婚,总希望他有一天能改改那臭脾气。

贱狗妈每天都不厌其烦地劝导木升,要他对人态度好点,不要动不动就发脾气,使性子,这样人家怎么可能对他有好感,人家逮着机会不整他都不正常。可木升根本听不进,依然如故。

“狗改不了吃屎的。”长孙爷无奈地说。

自打小时候,贱狗就与父亲的关系不亲密,贱狗几个兄妹和贱狗妈晚上睡觉讲故事,父亲进来了,他们就马上不讲了。父亲脾气急躁,动不动就发火,他口吃,表达能力差,特别是描述能力差,你听不明白他的意思,他就发火。

贱狗大妹讲过一个事。

“你把那把锹拿回来。”父亲讲。

“锹在哪里?”大妹问。

“就在那个田边啊。”父亲说。

“哪块田?”大妹问。

“就是那块田啊!”父亲不耐烦了。

“哪块田?”大妹再问。

“就是那块田啊。”父亲发怒了,“讲了这么多遍都听不懂啊。”木升脸都扭曲了。

贱狗大概两岁多的时候,在家门口玩耍,木升回来时捡到一个软皮蛋,他要拿钥匙开门,便叫贱狗拿着蛋。

“小心点啵,莫掉下去啵,是个软皮蛋啵。”父亲一再强调,把软皮蛋放在贱狗的小手心上。

贱狗战战兢兢地用小手托着蛋,生怕掉下去,蛋在手心上滑动,最终还是掉下去摔碎了。

“我告诉你小心点小心点,你就是不听!”父亲训斥道。

“这么小的小孩子哪拿得稳一个蛋?”贱狗爷爷明事理,替贱狗辩护。

一个春天播种的季节,贱狗大约十岁,和父亲在村口的小溪里洗牛吃的草,贱狗蹲在小溪边上洗。

“卷起裤脚下去洗嘛,像个妹子一样。”父亲奚落道。

贱狗心里很不是滋味,下去洗就告诉下去洗嘛,为什么总要奚落一下?

有一次贱狗切好菜后,为了不弄脏碗,用菜刀和左手把切好的菜直接夹到锅里,来回走了两下。

“把菜放到碗里嘛,走来走去干什么?”父亲训斥道。

“怎么做不可以啊?事情做得起就行了嘛,为什么一定要拿碗啊。”贱狗对于父亲动不动就训斥,十分反感。

“告诉你放到碗里就放到碗里!”父亲起高声骂人,绝不允许别人违反他的意志。

木升极不讲卫生,在田里做事回来连脚都洗不干净。

“你今天洗了脚没有?”保村来串门与木升调侃道。

“洗了啊。”木升道。

“你站起来看看。”保村笑道,他晓得木升洗不干净脚。

木升站起来,大家一看,他的膝盖背面的后窝有一块泥,都已经干了。大家都笑起来。

“我不是讲你啊,你这个人确实连脚都洗不干净。”贱狗妈又好气又好笑。

有时木升光脚穿了一天的高筒水鞋,水鞋里的布又脱落了,他的脚从水鞋里抽出来,脚底脚面裹着一层黑色的胶泥,一股酸臭的臭豆腐味扑面而来。木升与贱狗同睡一张床,各睡一头,木升不洗脚就直接把臭脚伸进被子里,脚臭味熏得贱狗喘不过气来,有时木升的臭脚直接踢到贱狗的脸上嘴上。木升又在床上抽“喇叭筒”烟,棉被被烧坏两床。农村的房子没有窗户,密闭不透气,房里烟雾弥漫,他老婆孩子呛得直咳嗽,木升也不当回事。

有一年,贱狗和父亲两人送公余粮到城里粮站,装上粮食的麻袋有100斤一个,用一个铁的平板车拉上三麻袋粮食上一个陡坡才能进仓库。一开始,是木升在前面拉,贱狗在后面推。木升拉车把平板车的把手抬得很高,一上坡平板车的尾部就向后面倾斜,三麻袋粮食就滚落下来。

“上坡的时候,你要把平板车的把手往下压保持平衡才行,不然板车往下倾斜,麻袋就要滚下来。”贱狗提醒道。

“你扶住啊!”木升气急败坏,鼻子里喘着粗气。

“哪扶得住?几百斤重的东西。”贱狗说。

“哪扶不住?”木升强词夺理。

“你在后面,我来拉。”贱狗无奈地说。

贱狗拉着车,一上坡就按压住推车把手,尽量保持板车的平衡,平板车顺利上坡,麻袋没有再掉下来。

可以想像,和木升共事是多么难,明明是自己的问题,却还责怪他人,从不反思自己的过错,贱狗可以理解村民为什么这么厌恶父亲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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